宾馆往北不足五百米,跨过马路就是海滩。同室的老刘有非常好的生活习惯,尽管出差在外,早晚不忘打完两套太极。早晨在房间的后阳台上,晚上在楼前的树丛中,款颈动臂,提臀运气,双目迷离,物我两忘。青岛四日,每天早饭前晚餐后,我只身去看海。
清晨,旭日在银亮的海面上铺洒一道烁目耀眼的金光。海浪从碎金里泛起,一浪逼着一浪,白色的泡沫在静穆沙滩上散开来,退下去。
给海潮丢弃了的绿植,有意张扬无法回归大海的悲伤,绿的有些扎眼,拣海的女人对它不加理会。“绿的这种不能吃吗?”我问。“能吃的,但不如这个好”女人向我展示手里微红半透明卷曲状像须根样的东西。在砂砾与残贝间我发现了几枚蓝色的小彩贝,蚕豆瓣大小,两瓣相连微微张启,让人想到花露丛中矜持的蓝蝴蝶。我把手里精拣细选石子丢在了海滩上。这些石子,也许经受了千百年的砺练,磨光了梭角,改变了形体,变得秀珍、玲珑,惹人垂怜,才得已从海底世界里一显头面。可是,我更喜欢这小小的彩贝,感觉这彩贝此时此刻仍未放弃飞翔的梦想。
沙滩往北是大片的礁石丛,礁石侧面附着白亮的斑点,蹲身细看:是贝壳。有比母指肚大的,也有比小指肚小的,凸凹错落,斑驳参差,呈现浪花的记忆。试着用手抠,粘贴的竟然那样紧,如果不是颜色上的黑白反差,你会把它们当成是礁石的一部分。找到一小块石头,敲开一个,流质的肉体在惊颤之后微微歙动――裸露在海水外的海贝居然是活物?石子再次落下时,孕藏着海腥味的生命粘液溅到脸上,心中顿有悔意。礁石上没有蓝色的海贝,我意识到那蓝色的小东西,应该属于蚌类。半浸在海水里的礁石上像是附着了一层苔藓,近看才知是绿植,正是被海浪卷上沙滩的那种。蓦然醒悟――昨晚上踩着礁石走进大海,海水里隐约可见黑色的沉着物,以为海水遭受了污染,垢积礁丛,原来根植在礁石上的绿色生命。大海有知,肯定会笑我。我以为贝类像鱼一样在海水里自在浮游;以为海生植物全都生长在深海里,与七彩珊瑚、斑斓鱼贝构成奇妙的海底世界。
沙滩以南是一片海水浴场。晨光里,两只海鸥在搏海者的头顶翩飞,似乎为他们加油喝采。一位男士肩荷闪亮的水珠踏浪归来,守候在海滩上的漂亮女士举着像机抢他出海的镜头,男士缀步,收臀缩肌,连着摆出几副“健美”架势,可惜体短且肥白,做作的滑稽而难看。女士频按快门,笑得几近跌倒,幸得男士抢前一步搂在臂弯里。笑声引得沙雕边上的红色帐篷拉开一道小口,探出半张俊俏的脸庞……
晨之海,明媚、浪漫,碧波荡漾,轻涛拍岸。漫步海滩,心中响起德沃夏克的《新世纪》。夜之神秘、凝重,夜幕、风涛、灯光、梦影……合凑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海,
坐在礁石上,看海听涛。天上无月,近海楼窗以及海堤上的华灯试图以斑斓的光彩感染大海。灯火阑珊,蓝黛延伸;接天之处,如云似雾。海水透亮、朦胧,海天一体,天那么近,海那么远,浪那么白。白浪成排起落、奔逐,似狡龙潜水跃然而出,似骏马出栏奔腾咆哮,似赛场健儿齐头并进奋力冲刺。浪峰跌落,波涛向近礁的海面漫涌,细浪从礁石间突兀窜起,如鱼跃,如蛙跳,如游蛇……砰、噗、哗、嗞、啵――骇浪轻涛不绝于耳。
夜有意掩饰海的真实,无意显露海的神秘。衔连苍茫处,若隐若显、朦胧的亮光让人猜不透是渔火、船光,还是航海的灯塔――白日极目烟波浩渺。灯光的意义不只是照明与指引,还有美饰,还有启迪。大海深处的明灯即便解不开孤独者织茧自守的心结,至少可以温暖寻梦者迷茫的眼睛。来青岛的*一天晚上曾随人流沿着海堤往银海俱乐部的方向散步,海面上的那座七彩灯塔,白天看就那么回事,晚上才见其精彩,感觉有品不尽味道。涛声灯影里的玛祖塑像肃穆、安祥,隐约显露她那无边的神谕抵达祈盼者内心的欢悦。
坐在海边,无法企及大海深处的波澜壮阔,无法感受搏海者的惊魂动魄,感觉夜之海既像一个倾诉者,又像一个倾听者。风浪、波涛以及远处的灯光都是她的声音,沙滩、礁石、波纹、海藻、鱼贝乃至灯塔和玛祖雕像遍布她的耳孔。随手撩起的每一滴海水,都有可能见证混沌初开、生命衍生的奇迹,大海有足够的资格以狂涛巨浪式的语言倾诉。相比而言,沧海一粟的你我经历过的磨砺和苦楚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然而大海如同向慕已久的圣者,敞开心胸无烦无怨地接纳心灵的诉说。
一道大浪喧嚣而来,我下意识地起身想要往后退却。在转身旁顾的瞬间,竟然有一个身影闪入我的眼帘。借着浪头的银光,看清楚是位深色衣衫的长发女士,双臂抱膝坐在我的左侧稍后一点。长发女子丝毫没有为眼前大浪所动,似乎也没看见礁石上还有别人,依旧保持原前的坐姿面朝大海。其实,我也清楚海浪不会漫上礁石,只是担心飞起的浪花把我给打个落花流水。这一发现,叫我羞于退缩,更不好意思惊动别人的沉思,于是安坐如前。夜之海将我和一个陌生女子拉近,许多的疑问掠过我的脑海:这女子为何在这样深沉的夜晚独自陪伴无眠的大海?是不是承受了太多的孤独,来向大海排遣寂寞;是不是经受了太多的失落,来向大海寻求慰籍;是不是心中有太多的困惑,来向大海探寻命运的密码?
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晚的故事,注定由未曾相识开始,到未曾相识但已然知己而结束。假如,有一天你的梦里走进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请不要嗔怪我冒失撞入了你的梦境,也不要责备自己错扣了我的心扉――我们都是寻梦者,我们的心迹已留在了大海的梦境里。
黄昏时分走过的那片海滩眼底浮现。那片海滩的层次分为三段,不,应该是四段――很上的一段是干沙滩,往下的是一段湿沙带,再往下是水沙地,再往下是海水。很叫人动情的是水沙地,沙面镀了一层水光,清幽、透亮、安谧、飘逸,脚踩在上面颤动却并不陷没,用手掘一个沙坑很快即被渗出的海水溢平。红亮的夕阳落下山凹,余辉在水光中跳跃、流淌,那是一种梦幻般的感觉。目光中奔跑的小男孩,从一对相拥而行的恋人身边越过。男孩每遇浸满海水的沙坑便停住奔跑,蹲下身子一把一把地沷洒着海水,等那对恋人走近,重又开始奔跑,跑出一段距离又蹲下来,小小的手臂扬起,一弧晶亮的水珠呼喊着大海碧蓝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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