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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春】满腔虔诚年三十(散文)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2-23 17:28:59

略微懂事而充满叛逆的我,年三十早晨,问忙碌的父母:“这是给人过的年么?”

父母停住手中的活,一齐怪怪地看着我这个出言不逊的孩子。

父母是无法回答我的问题的。他们也应该承认,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可就是大逆不道。

我的妈妈有耐心,也喜欢对牛弹琴。她放下手中的抹布,牵住我的手,从锅台上捏了一块鸡肉塞在我的嘴里。我的眼睛也鼓鼓地,看着妈妈不能说话。她要我认真听讲,指着灶台,说着虔诚的话,什么灶王爷啊,天神啊……不管我是否听得懂。

这瓦罐里的鸡肉块,妈没有放在破碗柜里,是对灶王爷的敬意,希望灶王爷随手可取一两块充饥。我指着两块麦芽糖瓜,想要,妈妈轻敲一下我伸出的手,说,灶王爷还没有动,好孩子是不能乱动的。我左右张望,到处找灶王爷,哪有啊!

长大看书知道,这个虔诚的祭灶仪式,在我家已经变形了。本来是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就要祭灶,可小孩子就是知道在街头疯狂,无论怎么吆喝,都是不会回家的,所以只能年三十祭个晚灶了,祭灶不能少了孩子,一家人要齐全。还有一个理由,那时贫穷,过年的食材太珍贵了,那时祭灶,贡献礼物太少,对灶王爷是不虔诚的。据说玉皇大帝派遣的灶王爷在各家各户,丝毫不能怠慢。妈妈是按照她的理解,将本家的一个神位拿到灶台上,再把“月份牌”放在一边,用蓝色的碎花瓷碗盛了少许大米饭、包子,加上一个年糕。妈妈拿起一个麦芽糖瓜举在半空,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后来我听说,这样是为了给灶王爷吃了把嘴巴黏住,不能跟玉皇大帝说我们家的坏话。我想,灶王爷太难伺候了,好东西给吃了才说好话,看妈妈的神色,我绝对不能亵渎。

我和父母一齐跪下,父亲点燃了高粱秸里夹着的一支香,叩三个头,我就抢过糖瓜,妈妈烧好了浆糊,把一张灶王爷的年华贴在锅台后面的沾满灰尘的土墙上,顿时,家里有了亮色。美原来是可以这样存在的,也如此简单。我的嘴巴被糖瓜黏住了,其实心中有美感,只是不知怎么表达出来。

虔诚,在父母的心中。我感到可笑。但敬畏的心从那时就扎根了,我明白了在仪式面前,沉默就是很好的表达。凡尘里生命的艰难,谁来守护,我常常想这个问题,交给心中的灶王爷,可他并未分给我们粮食。尽管那些虔诚的祈求是毫无意义,哪家一年出现饥荒断顿,灶王爷管不了,而谁来苛责我们的社会!这些,在今天都似乎变得如笑话一般,日子无需灶王爷来护佑,靠的是和善的社会来保障。那时,农人埋怨的是自己不努力,埋怨女人不会过日子,但日子在埋怨里还是要坚持过下去。唯有一颗善良的心,总是向好,虽不能改变什么,但没有了,反而觉得可怕。善恶在心中,可能这就是那时乡下农人很简单而又很淳朴的人生信仰吧!

年复一年,在这样的信仰里,从容地活着。那时,别无他法,如今看来是不可取,我愿意为父母的虔诚写下美的文字,记下旧时光里他们获得的庄重仪式感。尽管父母没有一句话给我做人的指点,可这些虔诚向善的人生法宝就藏在了骨子里了。

妈妈想不出这些道理,只说,过年三十总得有个事做。

是啊,过年祭祖的“供儿”早就做好了。“供儿”就是供品,一般是八个大枣饽饽,小的面食由本家辈分小的叔婶蒸。我妈蒸供儿也怕邻居或本家辈分小的女人看了见笑,大饽饽蒸熟要在顶端笑开三角口子,咧着,大枣却不能被裂开。妈妈都是提前用刀切一个三角口子,但熟了是不自然的,也毕竟比笑歪了好。

妈妈就是每事都要努力做好的女人,女人们夸与不夸,她都是宠辱不惊。只能从她的笑容里感受温暖,这也许就是妈妈一直可以与周边女人相处很好的原因。就是有不痛快的事,她也以笑对之,就像大饽饽上用刀切开的口子,带着痛,但还是笑开口了。

父母是本家的老大,祭祖就在我们家的正屋里。本家的那些女人看看,用心的就帮助我母亲收拾擦拭,还有的看着少了什么就无言地回家,从来不跟我妈妈说少什么,那些女人也知道我母亲过日子够吃累的,也不苛求我的妈妈。我甚至狭隘地想,好人缘就是会八面玲珑,得风得雨。

本家女人们送来的主要是水果:苹果、金枣、核桃、白果、柿饼……也有高档的东西:桃酥、锅塌豆腐、小炸花鱼、猪头肉、肘子肉、老雁屎(炸的苗条,上面沾着白砂糖)、麻花儿……

那些香菜、芹菜、菠菜、龙须菜什么的,妈妈早准备好了,洗净了放在柜里。她说“菜”就是发财,这是我们家给叔婶们的祝福。谐音,妈妈很敏感,她不允许有败坏日子的词儿,就像我采回了“桑葚”,她只说“野果子”。

本家祭祖完毕的当天,妈妈就一个个打发婶子们。每家分一个妈妈蒸的大枣饽饽,加上一些婶子带来的水果和肉食面食,再恭敬地放一根菜。香菜,日子过得香;芹菜,是人勤快(尽管“芹”根本没有勤快的意思);龙须菜是给家里有男孩子的婶子的,代表着龙腾虎跃。妈妈给我讲这些并不靠谱的“愿景语”,但那份很美的心,已经安放在了篮子里。

妈妈是没有半点文学素养的女人,可我的很多文学理解还是源于妈妈的生活。妈妈是一本书,总是可从中参出让我惊讶的内容来。

半路不许偷吃!妈妈怕我嘴馋,总是叮嘱。其实,偷吃了也不少。回来,篮子也不空,婶子也将她们蒸的饽饽年糕放在篮子里,我就是个交通运输员。那份走动的亲情越发亲切了,进门问一声“过年好”,还有压岁钱,不多很多五角钱,是紫色的工农兵画面,如数交给妈妈,妈妈的奖赏就是给我一张买过年的鞭炮。在我的心里,那可是一笔巨款,这样的认识有时候说起来让我的朋友发笑,可他们不能理解家贫如何……

年三十整天,我都不想出门。本家人来了,使得老屋有了生机,很热闹,再就是知道妈妈辛苦,就帮妈侍弄那些“神器”。一张紫檀木条几,是我家很好可以彰显父亲老大身份的物件,我以为是*,不是秘方,而是庄严。妈妈要擦拭好几遍,抹布换三次,漆色发光,闪着枣红的润泽。父亲亲自“请神儿”了,我们家逼仄,没有像样的神龛,祖先的牌位都放在西边一个房间,“神儿”就是祖先。尤其是那些年“立四新破四旧”,神儿就不能有见得天日的机会了,父亲全部装进了一个大柜里,外面塞了些破衣物,以掩人耳目。柜子没有锁,锁是铁器的,在大炼钢铁的年代已经卸掉了,化作了钢水。父亲说。

父亲手里端着那些牌位,嘴里念叨着:“太啊,祖啊,本家晚辈来请过年了……”我猜不出是“太”大还是“祖”大,父亲有数,依次把神位排好,然后取下“神主套”(套在牌位上的一端开口的木制套子),这个东西过去叫“启椟”,做工也很精细,是深色的紫红漆器,年久了也有的起了豆豆的,漆色越发陈旧了。

条几的下面,摆了普通的凳子之类的,有时候是把闲置的门扇拿来搁置好,上面摆了祭品。那时我家的瓷器好像很古老,是不是青花瓷,我可鉴定不出,父亲在闯荡朝鲜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件像样的,后来都流失了。在供品中间是一个很大的香炉,插满了香火,在族人还没有来的时候,只点燃中间的一根,烟雾袅袅,马上就有了过年祭祖的庄重感,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妈妈怕我乱说话,总是把我拉在身边,一手时不时地拍着我的脸蛋,似乎在祖先面前,我什么话也不能说,我想跟祖先表态,要好好争光这类的话都憋在心底,这些教化潜移默化,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条几两端点着两盏红烛,柔光轻漫,恍然有隔世的感觉,烛光似乎很疲惫,是地老天荒般的氛围。此时,无论是烛泪,还是香灰,都应该不能动,否则就是对祖先的大不敬。案前正中放了一个很大的蒲团,每年妈妈都要编织一个崭新的蒲团,留作专用。年前,父亲就去代销点用瓜干换回半坛子散酒,以备祭祖。

族人陆续来了,在仪式没有开始之前,都站在狭窄的院子,和父亲一边说着闲话。孩子在街门外玩耍,就是不能喧哗,哪家男主人未到,马上有孩子跑着去吆喝。

仪式开始。父亲拿过提前斟满的一酒杯,在地上酹过一遍,嘴中念念有词,但不清楚。然后磕头三个。叔父们自大至小,依次进行,动作无异。

我们这些晚辈孩子在家门外按年龄已经排好了队,此时大人们并不吆喝,肃静的氛围也让我们感觉要闭嘴。大人的手一挥,我们就逐个在蒲团上跪下磕头。听妈妈说,逐个叩祭的时候不能说孩子的名字,生怕门外的野鬼游魂听到而来索命,因为祖先都在屋里,他们看不住那些小鬼……

真的是令人惊悚万分!想想,简直有地老天荒的沧桑感。对祖先的崇拜与恭敬,让人似乎有了出身有宗的归属感,但沉重的感觉也跟着上了身。也许,这些都是为了给人加重人生的责任感的一种无言的神谕过程。我不敢肯定这样做的意义,但认祖归宗不能对不起祖先的意识,似乎不说也已经灌输到了血液。

中华民族一直以姓氏宗族为单位,这种向好向善意念的传承,成为民族不可动摇的精神力量,就这一点看,我无法给与腹诽,尽管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让人觉得迷信的色彩太重了。天上的星星,每晚都在闪烁,我们无法辨识每颗星的亮度和质量,但我们喜欢感受漫天星斗的美妙,我们的满足是银汉灿烂,星星就是那些姓氏家族,流星划过天际垂落了,我欣赏它燃尽的瞬间,也许祭祖就是这样。

印度诗人泰戈尔有两句诗:

神在它的繁星之庙里,

等待人给他送来油灯。

我参透了祭祖的仪式,就是用光亮映照彼此,我们要铭记着祖先留下的微光,继续好好地活着……

父母的责任很重大,态度也很虔诚。叔婶归家,父母的祭拜还没有结束。三十的晚饭前还有一场活动。妈妈捏好了饺子,这次是“捏”,不是简单的“包”,饺子的个头很小,圆圆的,甚是小巧,贪吃的一口塞上五六个也没有问题。两扇饺子皮封口以后,再把两端上勾一起,成元宝状。父母在祖先的牌位前的小瓷碗里各放一枚饺子,拜祭时只酹一杯酒,我觉得也是不舍,尽管家里没有人喝酒,剩下也是要放陈年累月的。父亲从炕头卷着的被子下面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什么我不知,双手擎着,放在额头处,磕了头,大约也是求天地祖宗保佑,然后放进地上一个铜盆子里堆着的黄表纸上,妈妈擦着洋火,这是给祖先“送钱粮”的仪式。我想,各家各户都如此,在这一点上,祖先的享用都一样,相送的人也一样,借着缭绕的烟雾,袅袅升腾着美好的心愿。

那铜盆子的很好作用就在年三十烧纸用,类似于今天的专用,尽管我们洗脸都是用一个被磕碰得陶瓷皮都掉得千疮百孔的脸盆,但就是不能用这个铜盆子。

听村里人说,在老大家里祭拜祖先,老大是要破财的。就连大姓的刘家王家有本家的家庙,老大都要给前往磕头拜祖的人“使钱”,多的三五块,少的时候也有一块钱的。我父亲有严重关节炎,腿疾严重,不能下地干农活,母亲是小脚,走路都摇晃,在场地坐着干活还可以,每年都欠下生产队一些钱,连年挤压,每年年终都是债台高筑,这个情况一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年才得以翻身。所以父亲是没有老大资格的,没有看见他给叔婶们“使钱”。但他们也感觉心绪不宁。但他们不怕,因为面前站着的我,就是他们所有的希望,祭祖的意义就越发不平常了。

年三十子夜,本家人就要在一起发纸,但都是各家男主人近子夜时来我们家的院子等。父亲说,别惊动了祖先,所以子夜鞭炮齐鸣就免了,寂寞属于我们,心静如子夜属于那些站在院子里的男人。其实,不是怕惊动了祖先,是让沉静与贫穷抗衡,是掩饰,父亲不愿在祖先跟前诉苦,几挂鞭炮在我家也是一个奢侈,窘迫如此!妈妈把包好的送年饺子盛在碗里,手中拿着一双筷子,踮着小脚走到她的叔子面前。每人一个,妈妈给夹进他们的嘴里。每个饺子里都有钱币,钱币吃出来都归叔叔自己,装进兜里。大额的钱币就是五分钱,少的也就一两分钱。这是让本家叔叔们来年讨个好彩头。

妈妈在高大的叔叔们面前绝对是一个矮人,叔叔们都退一步给妈妈鞠一个躬,叫一声“嫂,过年好!”妈妈欢快地应着“好好好”……

轮到了各家的叔叔烧纸了,就跪着在铜盆子里把自家带的纸钱烧匀,再轮下一个,都是按照年龄进行的,年岁大的在前。

一切归于沉寂。父母在炕头上坐着,不能睡觉,我困了就呼呼睡去。这是“守岁”。父母也说话,大约就是哪个叔叔叫“嫂”的声音不高兴,就想是不是得罪了叔叔。在他们心中,半点瑕疵都要自虑,唯恐对本家不周。这种亲情的维系来自自律和年终的检点,那么庄重,又是那么诚恳,尽管叔叔们听不见,但彼此心中都在厚重的亲情上仔细地审视着,是否有漏洞。一个人的存在,到底对谁很重要?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在念叨着,在记挂着,连一个称呼的声音都要辨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就像风总是记着花的香,香总是迎风散香,想的浓度是不是充足,风是知道的。这哪里是祭祖,是彼此感受着岁月静好里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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