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青春】秋风起兮_1

　　 一、秋风起兮
　　 季节像一场宏大的交响乐，当演奏到秋这一乐章时，立刻变得舒缓武汉治疗癫痫病专业医院凝重起来。仿佛一夜之间，风就成熟稳重了，少了烦躁不安，空气里弥漫着五谷成熟的味道。虽说秋风萧瑟，所到之处，百花落尽，万木枯黄，但它却也不乏温婉，以柔克刚，不知不觉便将酷暑赶走，将漫山遍野涂成黄色，成熟饱满，那是丰收的颜色。秋水长天，晴空一鹤，诗情画意迎着风荡漾开去。
　　 秋风清，秋月明。看不清风吹来的方向，但犹喜这铺天盖地般温柔袭来的感觉。无论是“碧云天，芳草地，秋色连波”，还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总有一种淡淡的烟波惆怅的感觉铺陈写意。雪小禅说，如果给秋天几个关键词，那么是：清远，深美，云蒸，霞蔚，熹微，磅礴。秋天是一出大戏，是在心里面的一个深厚的交待。
　　 秋风乍起，思念渐浓。“莼鲈之思”的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在1700年前的那个秋天，张翰毅然抛下名利，迎着秋风返回故乡。而在县城陪读的我越发怀念乡间的日子。
　　 大地为纸，秋水为墨，这流动的秋之图画波澜起伏，壮观唯美。秋风中低眉的稻穗，甸甸又沉沉；大豆越发的丰满了，卯足了劲儿地生长；玉米戴着红缨帽，骄傲地挺直腰杆，手拉手展示丰收的喜悦，似乎不懂矜持为何物，有点得意忘形；高粱羞红了脸，像待嫁的新娘，将万千心事藏起，低着头，欲说还休；谷穗的腰渐渐弯了下去，讨厌的麻雀整天在头顶叽叽喳喳，不厌其烦。
　　 记得每年秋风给大地镀上金黄的时候，爸那张古铜色、被岁月刻下痕迹的脸上开始洋溢着一年到头难得的幸福笑容。他把闲置的镰刀统统拿出来，然后坐在炕沿边开始磨刀，经他手磨过的镰刀闪闪发光，锋利无比。有事没事都要拿把镰刀去地里转转，一来怕有人放牧牛羊祸祸庄稼，二来也怕有人偷，三来打上一捆草背回来喂毛驴，快秋收了，还指望它出力干活呢。谷子和高粱刚刚垂下头，麻雀就不失时机地聚拢来，爸用稻草扎几个假人，穿上旧衣服虚张声势，把个麻雀唬得一愣一愣的，派出一拨一拨的探子来，却始终刺探不出虚实来。
　　 秋收前，爸先把边边角角的零块地种的五谷杂粮收回来。地瓜、花生、谷子、糜子、小豆、粘高粱等等，该晒的晒，该打的打。爸是个守旧的人，即使农业机械化的今天，他依然保持很多传统的耕作方式。
　　 妈开始准备手套、口罩和帽子，拆些旧衣服，用缝纫机扎套袖，用竹片或铁片削苞米签子，再把干活的旧鞋子补好，以免留的茬头扎脚，还要准备一些止疼片。而我们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机提点无理要求，麻花、面包、汽水这些平时想想都犯错误的美食，在这个节骨眼上，爸妈还是会给点面子，能小小地满足一下下。
　　 天刚蒙蒙亮，妈就做好了饭招呼我们起来。爸已经把毛驴车套好了，吃完饭，带上装备，爸鞭子一甩，小毛驴就开始撒欢，一路绝尘而去。田野里早已人声鼎沸，全民总动员，乡道上，马、牛、毛驴们四蹄撒开，铃儿叮咚。
　　 头一天，我和弟弟还活蹦乱跳的，偶尔打打闹闹，第二天就浑身酸疼，没精打采了。手套磨露好几副，手指都裂了口子，磨掉一层皮，半夜又胀又麻，连拳头都握不上。脸也晒黑了，粗糙了很多。因为弯腰时间长了腰疼，就只好蹲着，可蹲着蹲着，腿就又酸又麻，实在坚持不住了，索性就跪在地上，以至于膝盖又红又肿，没两天就青了一大片。清晨的露水很重，一会就打湿衣衫，冻得哆里哆嗦，到了中午，日光又偏偏神气十足，晒得脸生疼，又不敢脱衣服，干玉米叶会划伤手和胳膊，一出汗，火辣辣的疼。
　　 记得村里有一家地特别多，男人身体不太好，儿女都在外地，那时没有机器收割，又舍不得钱雇工，女人便起早贪黑，带上点干粮，整日在地里摸爬滚打。一天她两三点钟借着微弱的星光，顶着清冷的露水就下地了，等到邻居下地她已经扒了半截，却不想因为天黑，没看清，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急得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天把粮食收回家，晚上也不能闲着。吃完晚饭，喂完鸡鸭鹅狗，爸忙着摔花生和豆子，妈则带着我们把玉米上残留的皮儿和胡子清理掉，从新倒个、归堆或是装到用玉米杆做的玉米栈子里。天气热，玉米水分大，弄不好发霉了，一年的辛武汉癫痫症状及治疗苦就白费了。中秋的蚊子特别猖獗，我们也会捡些柴火，拢起一堆火，一来驱蚊，二来取暖。
　　 粮食收回家，大人们要捆苞米杆了，我们帮不上忙，便招呼几个小伙伴很自觉地拿起三齿钩，挎着柳条筐去地里泛花生和地瓜，捡点玉米杆哥豆根，点着，烧花生、豆子或是地瓜，弄得小手小脸黑不溜秋的。
　　 凛冽的北风到来之前，爸还要和街比邻右换工挖菜窖，妈把园子里的菜摘下来，除去渍酸菜的，其余的菜需要下窖的下窖，需要晾晒的晾晒。秋风起兮，秋意阑珊，这轮回的四季是岁月生动的气息，而这秋承载了生活的忙碌和静美，秋风是很好的见证。
　　 当很后一片黄叶被秋风带走，依依不舍地告别枝头的时候，秋的大幕徐徐落下……
　　
　　 二、秋收进行时
　　 秋天的风漫不经心地拂过田野，仿佛一夜间漫山遍野的庄稼就脱去俏皮的绿裙换上了金黄的外套。于是秋在平平仄仄的诗行里将它的神韵显露无疑。沉甸甸的玉米穗扭扭捏捏，犹抱琵琶半遮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稻浪起伏翻滚，舞姿轻盈曼妙，弥漫的香气诉说丰年；豆荚小心翼翼地捧着胀鼓鼓的肚子，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炸开……农作物在秋风里成群结队，窃窃私语，迫不及待地撩拨着农人，等待着颗粒归仓。
　　 国庆节学校一放假，我和儿子就急匆匆往家赶。秋收前夕，公公已经修整好了场院，我回家*一件事是要把手套、帽子、口罩、围巾、护膝、玉米签子、医用胶布、护手霜、过敏药等准备好，免得到地里手忙脚乱，而老公则调试着农用车，检查机油、柴油，车胎等状况。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几口人带着水果、糕点、水，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田地而去。
　　 早上的风很凉，虽然全副武装，依然感觉很冷。天公还下了一会小雨增加浪漫的气氛，冻得我瑟瑟发抖，只恨自己没把棉袄穿来。老话说，三春不如一秋忙，秀女也得下楼房。秋收在乡下是一年的盛事，一年的盼头全在这一季了。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下地的人们，爱美的女人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型的收割机和各种农用车呼啸而过，展示着现代化的威力和神奇。现在秋收已经远没有前些年那样全民总动员的壮观场面了，大多数青壮年像潮水般涌向了城市，剩下年迈的老人和幼年的孩子老守田园，好在机械慢慢普及，节省出了一大部分劳动力，秋收也随之轻松了很多。
　　 相邻的地块都已经用机器收完了，看着绞碎的玉米杆，心里不禁感慨。小时候，柴不够烧，每年秋收过后，妈都带着我们去树林里搂树叶，而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大部分的玉米杆都没人要了。今年的玉米收成不错，只是粮价太低，好在给了一些补贴，公婆略有抱怨，我便安慰他们，市场调节所致，以后会好的。
　　 *一天干活，还有一丝丝的兴奋，公公婆婆一劲地绊嘴，一会他说她干的慢，一会她又说他跟不上趟，公公说婆婆是生产队长，活干的不多，管事不少。老公不时掰个大玉米棒子举起来显摆。公公打开音响，动感的音乐一飘出来，老公便开始手舞足蹈，扯开喉咙吼了起来，还一劲地招呼我：“媳妇儿，你快看看，你老公唱得怎么样，有味儿吧。”我笑着打趣：“哥们，你行行好，给狼省点路费吧。”他就笑得前仰后合。休息的间隙，几口人盘坐在地头，吃点水果和糕点补充能量，偶有同村的人过来抽颗烟，聊聊当年的产量，谁家的化肥长效，谁家的种子籽粒饱满……
　　 刚开始，还都弯着腰，尤其老公，逞疯加赛地掰，威风不可一世，不一会就败下阵来，直嚷嚷手腕肿了。我们渐渐地也坚持不住了，于是蹲着，可是一会腿就麻了，然后改跪着，跪到两个膝盖红肿充血，疼得直咧嘴。玉米棒子不仅个头大，还牢牢地长在玉米杆上，掰都掰不动，有时要用膝盖顶一下才能掰下来。还是婆婆未雨绸缪，事先吃了止疼药，看她很轻松的样子，我和老公懊悔不迭，第二天也纷纷效仿，果然好很多。
　　 现在孩子少，娇气，家里再忙也不会带孩子下地干活，怕出危险，所以地里几乎看不见小孩了。想起小时候，天微微亮，父母就把我们喊起来，许以面包麻花汽水的诱惑，连哄带骗，连拖带拽把我们领到地里。早上天冷，冻得哆里哆嗦，妈妈就用玉米杆搭个窝棚，我和弟弟钻进去，爸爸把玉米叶点着，拢一堆火，再找几穗青玉米放火里烤，吃罢了烤苞米，暖和点了就开始掰玉米。由于年纪小不爱干，妈妈就强制性分配任务，一人几堆，直到实在干不动了就耍赖，央求妈让我们玩一会，妈终经不住我俩的软磨硬泡，点点头。我和弟弟如同得到了大赦，撒丫子就没影了，满大沟逮蚂蚱，然后用一根根毛毛狗把它们串起来，放在火里烤，或是回家油炸，再不然就满地里找黑天天，吃得满嘴都是黑的，天天籽粘得满脸都是，那狼狈的样子也是没谁了。如今的孩子都躲在家里上网，玩游戏，当年那些我们看似快乐无比的游戏在他们看来是那么弱智和傻气。
　　 收割机在地里引吭高歌，风不时地在一旁呐喊助威，玉米叶漫天舞蹈，让人睁不开眼睛。机器将玉米源源不断地吞进它的肚子里，快则快矣，但是收不干净。粉碎的玉米叶一堆堆地打起掩护，好多玉米棒索性玩起了藏猫猫，有的则被车轮无情地碾进了土里，垄沟里散落的籽粒更是不计其数，惹来花喜鹊结伴而来，叽叽喳喳地吵着、闹着，旁若无人。
　　 遍地散落的粮食看着实在可惜，过日子仔细的婆婆难免手痒，忍不住过去翻拣，任凭老公千呼万唤，依然置若罔闻，没一会功夫便欢天喜地抱回一堆玉米穗，然后头也不回地又去拣了。起初，老公和公公还一劲地催促她回来，可是看她一趟趟满载而归，不亦乐乎的样子，也都忍不住过去帮忙。很后，几口人索性放下手头的活，拿袋子的拿袋子，挎土篮的挎土篮，浩浩荡荡全都拣玉米去了，且大有乐不思蜀之意。哎，本来一天的活，足足干了一天半，竟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来，这情形，也真是醉了。
　　 晚上到家，手套磨露了，手上都起了倒枪刺，指甲胀疼，膝盖青紫，腿上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几处伤，腰酸背疼就不用说了，连去厕所都不敢蹲了。因为皮肤敏感，所以即使口罩、围巾、帽子全都派上了用场，可眉毛裸露的部分一旦和苞米胡子亲密接触上，还是会起成片的小疙瘩，又红又痒。偏偏天气也不时闹闹小情绪，风一阵，雨一阵，忽冷忽热的，挑战着人的耐心和抵抗力。可是经过院子，看见月光下一堆堆玉米泛着清亮亮的光，抑制不住的收获的喜悦一点点漫过心头。
　　 这些年忙着做生意、养殖，收入还是挺可观的，老公年年喊着要把地承包出去，我和公公婆婆则千方百计的阻挡。种地是农民的宿命，不种地算啥农民啊？后院的二叔，无儿无女，享受政府的低保，可他还是闲不住，自己种了十亩地，养了几头牛，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老公也张罗用机器收，可是机器收糟蹋粮食不说，玉米杆粉碎了，冬天烧柴也成问题。我习惯了用玉米杆做饭和烧炕，所以每年都要把玉米杆收回来。雇佣人工价格又比较高，秋收时节，生意也不忙，自己收挺挺也就过去了，虽然累点，却也收获了劳动的快乐。当我们的汗水和泥土黏在一起的时候，这幅秋天的图画因为我们忙碌的身影更显生动。很多时候我在想，也许用不了多少年，机械代替了人工，这种纯手工化的秋收怕是再也看不见了，因此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也许这是我自己的杞人忧天，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用一种坚定的方式兀自发展，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秋收进行时，累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