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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梳、剪刀、葵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0-29 23:44:13
【江南】小梳、剪刀、葵(小说)
   .1.
   黑夜的淤泥淹没了整个沉睡的村庄,野葵花举着昏黄的火把在粗糙的夜空里滑翔,有人梳头,梨花八月盛开在梦境里。
   小梳是被一阵怪异的犹如被撕裂的梦魇痛醒的。灰暗的房子被柔弱的灯光罩着,像坠落在蛛网里一样束手无策,筋疲力尽。小梳掀开被角从身子底下摸出了一把剪刀,她的胳膊上留着一段纤细、深刻,泛着暗红光芒的印痕,这是睡着以后胳膊压在剪刀刃上烙下的,差一点就划破了。
   小梳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炕上只有她一个人,委屈、恐惧,一瞬间弥漫了她清澈的眼睛。爸爸又没回家,六岁的小梳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等待中可怜地睡着了。爸爸已经很长时间晚上不回家睡觉了,只有让小梳一个人睡在空旷、灰暗的屋子里。小梳害怕半夜被风敲响的门环声,害怕老鼠从椽上跳下来打翻一个碗,害怕屋子外面一踏糊涂的黑和屋子里面一片死寂的静。其实,小梳很害怕的是鬼,女鬼,村里的男孩子说,小梳你们家院子梨树下以前吊死过一个女人,三月里梨花开白了,那个女鬼就坐在梨树下把头从脖子上端下,一手托着一手拿个桃红小木梳在梳油汪汪的黑头发,男孩子一口气说完后挂着满脸的坏笑跑掉了。小梳莫名其妙的心里一紧,头发都飘起来了。小梳不说话,小梳的眼前浮动着一具穿翠绿上衣的端坐的身体和一张粉白明亮的脸,脸上有一道腥红色的疤。小梳赶紧闭上眼可那道腥红的疤散发着脂粉的香味又挤破了她的眼皮,刻在了她白皙的眼珠上。痛,开始在她幼小的身体上蔓延发芽,结出了一朵朵恐怖的花。
   后来听奶奶说,鬼害怕剪刀,剪刀上绑了红布条鬼就不敢近身了。小梳回到家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好久没用过的剪刀,她又从衣柜里拆掉了一块包着爸爸妈妈结婚照的红布,绑在了剪刀的手柄上。乌黑沉重的剪刀长了一条轻盈的红尾巴,小梳笑了,拿着剪刀四处剪,她想剪死那个梨树下梳头的鬼。以后,每个晚上小梳睡觉时都要抱着长了红尾巴的剪刀睡觉,显得心满意足。
   小梳抱着微微发烫的剪刀蜷缩在被窝里,像一只胆小的猫一样,满脸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发抖。如果爸爸在多好,她就可以不做噩梦踏踏实实睡了,如果爸爸在多好,她就可以躲在他的怀里不用害怕了……可爸爸不回来睡觉,她像一个没人管没人疼的野孩子一样可怜,小梳的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
   哭着哭着,小梳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她又一次梦见骑在剪刀上,在幽蓝的天空下飞翔时,寒光跳跃的刀刃张合着,剪断了所有庄稼的头颅,麦穗、胡麻、还有燃烧的葵花,纷纷滚动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她的背后牵引着一道柔软飘荡的红色闪电,划裂了天幕。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滑过了小梳的脸颊,她的小身子在颤抖中一紧缩,眼睛睁开,是爸爸。
   他提着一只用麦杆编成的沾着露珠的蛐蛐笼,在她眼前晃荡。好看吗?给你的。爸爸挤出了满脸的笑意,在向小梳示好。小梳不说话,小梳知道爸爸不再爱她了,有人抢走了他,像从她手里抢走了一件心爱的玩具一样,除了剪刀她一无所有。她一巴掌打掉了笼子,那麦杆做成的骨骼一瞬间散落了一炕,她又一把抓起眼前的“骨头”开始胡乱剪了一通,直剪的骨灰飞溅,麦草如屑。爸爸睁着怪异的眼睛看着着魔似的女儿,却努力保留着鱼尾纹深处的笑意。
   爸爸是高大的,有明朗的脸,温厚的手,还有棉花团一样的怀抱。小梳曾一直这么想,可爸爸不爱她了,他和一个脸上泛着光芒的叫葵的瘦女人睡上了,彻夜不回。有人抢了他,小梳现在这么想着就细细哭了。
  
   .2.
  
   小梳去了奶奶家,她不喜欢那个不回家的爸爸。早晨的空气中弥漫着紫穗槐枯涩的味道,灰白的露水碎裂在青瓦上,然后一粒粒滚落下来,滴在小梳蓬乱的扎着马尾辫的头发里。奶奶牙疼,一张干瘪的脸上落满了岁月的灰尘,她张着黑乎乎的嘴,咝咝吸着冷气。奶奶端给小梳米武汉哪家医院能够彻底治好羊羔疯汤和馒头,随后又坐在窗口跟前借着一缕光线穿针,颤微微的手和咝咝的叹气声让整个早晨的空气都在抖动。她要在今年眼瞎之前给小梳缝好很后一件棉衣。奶奶总是一边给小梳梳头一边自言自语唠叨着,熬不过这个腊月了,眼里的光被一针针缝上了,现在只留下绿豆那么一丁点,可怜的孩子,没人疼的孩子,我死了你怎么办啊!
   小梳是有妈妈的,三年前去南方打工就再没回来过,前一两年还给小梳寄衣帽,后来就杳无音讯了。听村里人说小梳妈妈在南方找了个小老板,当富太太了,而且还生了一个胖小子。当然,小梳不知道这些,那时她还不懂事。
   奶奶一边缝着碎花棉袄的袖口,又开始絮絮叨叨。奶奶葵花过敏,那些花盘上细碎的黄色花粉和叶杆上纤细的白色绒毛让她寝食难安,彻夜头痛。这该死的花粉和绒毛像毒一样粘在她松弛的苍老的皮肤上,像恶梦一样剔不干净。红色的水泡让一个即将枯萎的老人陷入了巨大的痛楚之中。小梳不爱和奶奶睡,她从细嫩的骨缝里就害怕奶奶彻夜无休无止的梦话,她诅咒着该死的日渐旺盛的葵花,她咒骂着葵花的盛开加剧了她的疼痛,也加快了那无形的针缝上她眼里光线的速度。小梳和奶奶睡在一起除了失眠就是恐惧,她宁愿去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等一个被抢走的男人。
  
   .3.
   整个下午的时光小梳都用来剪各种杂乱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梳陷入了剪东西的泥沼,她沉迷在刀刃剪碎事物的一刹,那种踏实和快慰像一道青白的闪电击过全身,郑州哪有治疗女性癫痫病的医院然后就是莫名地兴奋在血管里晃荡。她剪了那本贴有爸妈照片的结婚照,她不喜欢那个和她一样有酒窝有双眼皮的黑白女人。结婚照像雪片在屋子里肆意飘扬,很荆州哪医院治癫痫病好后落满了她稚嫩的肩膀。她还剪了院子里那棵梨树的皮,她要剪死那个让她心神不宁、心惊肉跳的女鬼,凌乱的树皮像一条泛着微光的河流在院子里回旋流淌,白森森的梨树像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在院里赤裸裸哆嗦着。一种莫名的快慰在小梳心上沉下了。但随后一种巨大的失落又一次淹没了她幼小的心灵,让她急促不安。
   爸爸不在,小梳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村子里没有孩子愿意和没有妈妈的不说话的小梳玩,他们躲着她,他们用怪异的目光望着她或者用弹弓打她,小梳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村里漂游,像一条鲤鱼在河流里披着红单衣漫无目的地行走。
   在一个拐角的路口,小梳和那个叫葵的女人撞在了一起。她闪着金黄色光芒的脸在稀薄阳光里显现出了一种弹指可破的透明,她笑着,胳膊上挽着一个装满了青菜的竹篮。她瘦,有一副绝好的身材。这个叫葵的女人多像一株打开花盘的葵花,有端庄的身段、健康的姿态、灿烂的花盘和让人迷醉的香味,那些碧绿的勃发的妖媚让小梳有一种要飞的感觉。这个女人走到小梳面前用修长的手指抚摸小梳的头发,还不停的说着一句色彩斑斓的话,多么乖巧可爱的女孩啊。要飞的小梳突然有一种被掐掉翅膀的痛,在肩上蔓延开来。
   就是这个女人,她抢走了爸爸,她让她陷入孤单的冷落的恐惧的泥沼。小梳认识这个女人,她叫葵,她的男人几年前开拖拉机从崖上翻下去摔死了,她成了一个寡妇,深居简出的孤僻的无儿无女的寡妇。
   她从篮子的菜叶里摸出一双绣着灯盏花的小布鞋,塞进了小梳手里,说,给你的,漂亮吧?小梳木纳地站着,风吹乱了她蓬松的刘海。小梳觉得掉在地上的翅膀像快要咽气的人一样,挣扎着蠕动着。叫葵的女人又摸了摸小梳的头发说,乖孩子,拿上,你会喜欢的。然后高举着葵花般灿烂的脸消失在了绿荫深处。临走时小梳瞥了一眼那个女人,那张脸上竟然有一道腥红色的疤痕,多像那个故事中坐在梨树下梳头的鬼。
   或许,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小梳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她为什么刚才忘了恨那个抢走了爸爸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骂她,打她,从她手里夺回爸爸。小梳开始后悔,懊恼像小草一样开始在心上生长。
   小梳提着新布鞋回家了,她坐在赤裸裸的无皮的梨树下对着绣花鞋出神,很后她决定剪掉这双可憎的鞋。她一剪刀一剪刀剪下去,绣花鞋的尸体被一点一点撕裂粉碎,每一刀她都听见了鞋子的尖叫和布头断裂的挣扎声。她似乎在剪死那个叫葵的女人,她剪掉她的针线她的布片她的血管,她的手指甚至她那花盘一样的脸,让尖叫和挣扎落满一地。多好,小梳笑了。一种快意让她开始迷糊,她梦见了一朵陷在水滩里的花朵在唱歌,天空单薄,装满了琐碎的儿歌。
  
   .4.
   小梳开始恨那个女人了,恨意像一只手一样直揪着她的心头肉,让她疼的有些窒息。爸爸又没有回来,黑夜糊住了玻璃窗,小梳害怕看玻璃外面浓的掰不开的夜色,她担心那个梳头的女鬼会一下子从玻璃里冒出来。小梳右手紧紧攥着剪刀,直到手心里有薄薄的一层汗时她才缩在被子里睡了。她想着爸爸会回来的,她特意把他的大棉被铺开,摆好枕头。可他又没有回来,以前,爸爸会隔三差五不回来一次,现在似乎隔三差五才回来一次。小梳像被掏空的衣兜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她有一种被人从身体中剪开一道口子的感觉,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那剪开的缝隙里漏落了,再也找不到了,她轻飘飘,又一次有种要飞的幻觉。
   应该也让那个叫葵的女人受罪,应该剪掉她爱勾引人的骚劲,这样,她就抢不去爸爸了。小梳想。
   小梳从奶奶的针线篓里偷来一根针,银色的针在灯盏火焰的灸烤下变黑发红,小梳听见纤细的针在火光里发出了嘶嘶的吸气声,很后这声音由灰变黑,由黑变成一朵跳舞的火花了。小梳想办法把针折了鱼钩的样子,这是她从男孩子那里学来的,一点都不费事。再从“鱼钩”的尾巴上拴一根结实的白棉绳,有两三米长,就这样吧,去钩鸡,这些小梳也从男孩子那里看过。
   她似乎在做一件鲜为人知的大事,浓浓地兴奋让她小小的瘦脸颊挂上了红云,小胸脯微微起伏,尤其那对酒窝盛满了莫名地得意。
   她决定去钓叫葵的女人的鸡。她踩着屋檐上滚落的阳光,在那个女人家附近游晃,她看见她家的鸡在屋后的草堆里抢食吃。四周都没有人,村庄陷入巨大的宁静,像一潭沉淀已久的水一样,悄无声音。正午没有风,松弛的空气里混合着葵花淡淡的香味在村子里蠕动,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疲乏感。
   小梳到奶奶家偷针时,奶奶又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木凳上披着几穗阳光,说着她无休无止的呓语。她依旧在诅咒着该死的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的愈发繁密的葵花,只是这一次她的诅咒如同念经一样嘴皮翻得更快了,她闭着日渐枯竭的眼睛,脸上泛着青白色的痛苦,她没有发现小梳像一只老鼠一样溜进了屋,又蹿出了门。
   小梳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经过那个女人的家门。还好,浑身皴裂的大门紧闭着。小梳来到门口草垛旁全神贯注刨食的母鸡前,往“鱼钩”上别了一粒玉米来做诱饵。她一手把“鱼钩”扔到鸡眼前,一手攥紧绳子。当鸡看见一粒金黄的玉米滚到眼前时,它经不住诱惑,啄进嘴往下咽时,尖细的针已经钻进了喉咙,钩在了食管上,卡住了它的声音,疼痛让它睁圆了鲜红的欲哭无泪的眼。它就这样束手就擒了。
   鸡毛乱飞像雪片一样笼罩了院子上方的一块天空,混合着瘦薄的白云,让院子里飘满了蓬松的压抑。小梳要一刀刀剪掉这只捉来的母鸡,她张合着锋利的剪刀一点点剪掉了鸡毛,然后去剪光秃秃的鸡皮,带着滚烫体温的鸡在她怀里忸怩挣扎着,像一块燃烧的火炭,痛楚让叫不出声的鸡不住的伸缩着皮肉和骨头。小梳坐在家里的门槛上,脸上盛开了细微的红色野花,她的每一剪刀似乎剪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鸡的挣扎让她想起了那张发光的脸,在剪刀下慢慢失色。一种巨大的快意流淌在她的血液里,让她有说不清的兴奋与自由。再剪,光秃秃的鸡就开始流血了,那暗红的鸡血如同汗珠一样滚过刀刃,滑过指缝,在土地上摔碎了,四肢抽搐是癫痫病的症状吗一滴一点,一滩一汪,血液染红小梳细白的小手,血液像瞬间盛开的葵花,血液浸染着小梳的眼睛,血液似乎让那个女人感到了无比的痛……
   爸爸回来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冷汗一层层滚过了结实的脊背。小梳似乎睡着了,头枕在门框上,双目微闭,漆黑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长在白净的脸上,那么迷人,腮上的红晕也泛着光芒。她似乎在做梦,嘴角轻轻翘着,一种安详笼罩着她瘦小的身体。鸡死了,血肉模糊,像一件鲜红的礼物抱在小梳怀里,鸡头掉在了地上的血滩里,它也睡了,它有猩红的嘴唇和紧闭的身体。一切那么平静,那么安然……
   爸爸的冷汗蒸发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穿透了他的神经。
  
   .5.
   小梳似乎把一切都忘了,她多像一个孩子,她本来就是一个孩子。她似乎满足了,快乐像一双翅膀,让她在村庄里飞来飞去。爸爸下地了,小梳到奶奶家,奶奶把整个屋子翻得乱七八糟,旧衣服、毛线、被褥塞满了阴暗的房间。她仍旧咝咝吸着冷气,她在找那根被小梳偷走的针,她要用它给小梳在小棉袄的袖口上绣几朵花。可针找不见了,她翻箱倒柜的同时还不停地骂自己老糊涂了,看来连七八月都过不去了。她还不时用枯瘦的手指挠挠布满红斑的手臂,皮包骨头的胳膊上撒满了红色的瘙痒和疼痛。这几天,她对葵花过敏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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