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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飘飞在冬季的落叶(散文)

来源: 情感文章网 时间:2019-12-09 20:14:18

那天,风很大,麦子走上过街通道的天桥,恍若一片枯叶,就要被风卷到青灰的天幕上。她的脸冷冷的苍白,就像磨砂纸摩擦了血色,脖子上的围巾,仿佛鱿鱼的触角,在空中胡乱的抓取着什么。她低着头,双手斜插在荷包里,从天桥上走过。桥下往来的车辆穿飞如梭,远远的如同洪流。

在公交车上,她依靠着玻璃窗,看着漫天的梧桐叶飘飞如雪花,一脸的漠然。

昨天,她从准备了一年的考试的考场上走出来,心还在那一片灰色的国界里,没有恢复色彩,对于结果,她无所谓好坏,她总说,树欲静,而风不止,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在那些坐在图书馆,透过一块落满灰尘的玻璃窗看着窗外的蓝天和阳光的日子里,她曾热烈的渴望,有一天,她要逃离一身的烦累,买一张远程车票,去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无人之地,美美的睡上一觉,三天三夜不醒。她朋友小夏总说:“麦子,考完,我们去旅行吧,去看看人,去看看阳光。”麦子总笑容满面的点头说:“好哇!”

她依照妈妈的指示,到达医院的时候,心里晃过一阵清凉。电梯里,她看着那红光闪闪的24,如同医生拿着放大镜在研究手术台上的病人,她不明白,来到这里的意义。

昨夜麦子的妈妈对她说:“麦子,爷爷生病了,你考完试,去医院看看他,肿瘤医院,放射科,24楼。”

麦子找到了爷爷的床铺,空荡荡的一片雪白。临床,躺着一位老爷爷,一位老太太端着碗,在给他喂饭。墙上的电视机,在播放着抗战的电视剧,声音微小,似乎无声。

晾衣间的窗外,是一大片湖,远远的可以看见,被风吹皱的湖水,轻荡着涟漪。围在湖边的树,如同男人脸颊上挂着的胡须,在墨绿上抹着一层灰白。爷爷的电话号码,放在电话簿里,她没有用过。在每个星期六的傍晚,麦子沿着学校的图书馆转圈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奶奶和麦子说她养的一只狗,两只鹅,五只鸭子和一群鸡,爷爷仿佛永远不在电话机旁。她迟疑着拔了爷爷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礼貌的回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她在医院的长廊上,来回的踱着,数着自己的步伐,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一千一百二十七步,空荡荡的,静悄悄的,她想到周末的图书馆,常常也这样静悄悄的,空荡荡的。

爷爷临床的老爷爷说:“他也许去晒太阳了,你到楼下的小花园找找他?”

麦子踏着漫无目的的步伐在陌生的医院里乱转,有阳光的地方,刮着肆意的风,将阳光的温度吹跑了。没有阳光的地方,沉淀了阴凉,冷飕飕的。树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就像那化疗掉光了头发的老爷爷,在空洞的眼神里,是对生命的释然。

爷爷给麦子打电话说他在电梯的门口等她,声音里浸透着冰糖葫芦外壳那晶莹的甜。麦子在电梯口,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将爷爷拉进电梯,银白的墙壁上,她看见一张清濯的脸顶着一头稀疏的花白。

她挽着爷爷的手臂,将自己脖子上那毯子一样的围巾,包裹着她和爷爷两个人,风掠过手臂,是一阵薄荷的清凉。

“爷爷,你好些了吗,什么时候出院?”麦子问。

“傻丫头!”爷爷笑着,细瘦的脖子似乎承受不住那颗瘦小的脑袋,脑袋微微垂下去。

香樟树,仍旧意气风发,顶着一头葱郁的头发,在风中摇晃,斑驳的树影在地面上游离如同一群鱼在清澈的湖泊里嬉戏玩耍。

“爷爷,你应该买一条围巾还有一双手套,很近的风很狂很凉。”

“嗯,医院门口好像有卖。”

“爷爷,你的手怎么那么硬,那么凉?”

“呵呵,风大。”

麦子抱着爷爷,爷爷的脑袋上包裹着她的花围巾,脸如同向日葵的花蕊。她给他挑围巾,将一条一条的围巾放在他的脸旁比对,问他:“你觉得这一条黑白的方格子的好看,还是这条咖啡色的条纹的好看?”他笑着盯着麦子手中的围巾,犹豫不决。

老板娘看着他们,眼神如同蜘蛛网一般错落复杂,笑着跑过来:“给你爸买围巾?”

“不是,这我孙女儿,大学生。”他笑着,一脸的皱褶埋藏了浑浊的眼睛。

“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孙女儿?”老板娘张大的嘴巴里可以塞进一个拳头。爷爷腼腆的笑着像个没见市面的小孩子。

麦子给他戴上新买的围巾和手套,老板娘连连叫着:“有意思,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意思?”麦子挽着爷爷的手臂,走出商店。傍晚的风吹着街上淡黄的尘沙,人群如同穿梭在一个清浅的薄梦里,风有些凉。

“爷爷,你喜欢这条围巾吗?”麦子说。

“喜欢!”爷爷回答。

爷爷将麦子送到车站,麦子将爷爷送回医院的病房。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市区的灯火如同云雾后面的星辰,渐渐显露出来,有些荒凉,有些刺眼。它们不是星辰,只是人间的灯火。车厢里的人如同雕塑,沉默着各自的思绪。有些事,麦子不明白也不懂得,很多事,她明白却不懂得。她想,柳絮随风而飘,随风而扬,是否它也有自己想到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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